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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割得太浅了。庾璟年“哼”了一声,就再无动静。

    沈沅钰不得不佩服他,这可不是一般的疼痛啊。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又不能不告诉庾璟年:“抱歉!刚才我用力过小,伤口太浅,还得再割一刀才成!”

    萧十三黑线。

    她心里其实紧张的要命,可是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从容,要是她自己都没有信心,又怎么能让庾璟年相信她能帮他取出jian头?

    庾璟年却是呵呵一笑,吐出毛巾,反而安慰她道:“你初次动刀,难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紧张。”

    这句话让沈沅钰觉得异常窝心。“你放心,刚才我已经有些经验了,再割一刀,没有不成的。”

    庾璟年笑笑,又把毛巾塞到嘴里。

    沈沅钰就着原来的刀口又来了一下,这一下割得够深了,大量的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好在沈沅钰早有心理准备。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一开始的紧张之后,她慢慢进入了状态,她的悟性本就极高,慢慢顺手了,也就不那么紧张了,手也变得愈发稳定了起来。

    众人全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她动手,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在庾璟年的伤口周围迅速地划开几道小口子,然后换了一把小刀子,小心翼翼地将jian头挖了出来,整个过程耗时差不多有两刻钟,等沈沅钰用一个很大个头的镊子夹着jian头“当啷”一声扔在张宏抱着的托盘里,不由的感觉到一阵虚脱。

    刚才太紧张,精神太过集中了。

    jian头挖了出来,庾璟年包括萧十三都松了一口气。沈沅钰再一看那个恐怖的伤口,都觉得一阵头晕,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动手了那么半天,庾璟年竟然硬生生忍住了,一声没吭。

    那得有多疼啊!沈沅钰心里微微一颤,能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冷酷坚韧了。

    庾璟年早已满头大汗,金灵拿着一条湿毛巾,不断地给他擦汗,这时候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尽是崇拜了。

    这时候沈沅钰满手都是鲜血,额头上也全是汗水。沈沅钰却顾不得擦一把,她细看庾璟年的伤口,只见伤口的周围都已经变黑腐坏了。她心里暗暗吃惊,这是什么du,怎么这么阴狠?

    她和庾璟年商量:“我要把你伤口周围的腐坏血肉割掉一层,露出新鲜的血肉,不然,du素会顺着你的血液进入你的全身,若是进入内脏就不好治了!”

    庾璟年这时还能笑出来:“你是大夫,自然全听你的!”

    沈沅钰就点了点头,又换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将庾璟年伤口的周围黑色有些腐化的肉全都剜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她又用准备好的棉签沾上了煮沸了的酒小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擦拭消du。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法子消du,能管多大的用处。然后在他的伤处涂上上好的云南白药和止血解du的药物。

    再接着,她接过彩凤递过来的针线,飞针走线将庾璟年的伤口缝合起来,最后用布条将庾璟年的伤口紧紧包扎好了。

    萧十三见过老军医是如何处理jian伤伤口的,沈沅钰这种做法他还是头回见,可刚才沈沅钰那一番动作下来,除了一开始有点儿小失误之外,动作一气呵成,双手稳定有力,就是经年的老军医,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换了一般的女子,这样的满手鲜血,早就吓的晕过去了,还能精确地作出判断,及时将庾璟年中du的一层皮肉刮掉,真不是个一般的女子,所以萧十三早已对沈沅钰十分尊崇敬佩了,虽然有些疑惑,却是不大敢质疑了。

    萧十三口气也温和了许多:“三小姐,我瞧着其他的老军医,都是用烙铁烙红了在伤口上烫一下子,您为什么要把将军的伤口缝起来?”

    沈沅钰解释道:“他们那样做不过就是为了消du,我之前消过du了,这样把伤口缝起来,细菌也不会进入到伤口里,导致发炎,效果是一样的。再说用烙铁烙的话,太过残忍,而且以后会留下一道十分难看的疤痕!”庾璟年那样完美的身体,若是有一道疤痕留下来,沈沅钰想想就觉得暴殄天物!

    萧十三迷惑道:“什么消du,什么发炎,我怎么听不懂啊?”

    沈沅钰一拍脑袋,两人隔了千余年的代沟,能听明白就怪了。“总而言之,你就不用管了。”

    沈沅钰一边回答萧十三的话,一边已经就着丫鬟打来的热水洗干净了手。才又坐回庾璟年的身边,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庾璟年口中的毛巾已经拿走了,虚弱地:“还好,还好!没想到,三小姐还有一手好医术,处理这样的伤口,就是一般的大夫也做不来的,是我庾璟年命不该绝!”庾璟年能感觉到她把伤口处理的很好。

    以前她总觉得关羽刮骨疗du都是小说家胡扯的,现在她信了。庾璟年这厮不也差不多做到了吗?虽然她经常对男人那些无聊的坚持嗤之以鼻,可是还是不妨碍她对庾璟年这种真英雄报以崇高的敬意。

    沈沅钰道:“jian头是挖出来了,可是du我却是不会解的。”她见庾璟年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彻底干裂,就吩咐彩凤道:“给庾将军喂些水。”又对庾璟年道:“你失血太多,现在最好多喝些水。”

    彩凤端了一碗水过来,彩凤也算是胆子大的了,刚才看见沈沅钰给庾璟年的那一番手术,血呼啦的,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又见庾璟年的脸色白的像是鬼一样。她喂给庾璟年喝水的时候,手还在抖个不停,一个没拿着,碗就掉在地上了。

    沈沅钰一叹,“算了算了,再倒一碗水来,我来喂给庾将军。”这屋里就剩下金灵和彩凤,金灵粗枝大叶的,实在不适合服侍病人,沈沅钰只好自己动手了。

    彩凤满脸羞愧,跑去又倒了一碗水交到沈沅钰的手上。沈沅钰便端着碗凑到庾璟年面前,庾璟年因为是向下趴着的,喂水实在不方便,沈沅钰想了想,对彩凤道:“刚才我叫你们找的那种麦桔,再去找一个粗的来。”

    彩凤答应一声,不大会儿就找来一根粗麦桔,沈沅钰端着碗,将麦桔塞到庾璟年的嘴里,柔声道:“快喝吧!”

    虽然佳人没有亲自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庾璟年有些失望,可是能得她一声温柔的轻言细语,庾璟年也觉得万分受用。庾璟年就着沈沅钰的手,喝了足足有三碗水。

    沈沅钰见他能喝水,也十分高兴。

    沈沅钰叫人把碗拿走了,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庾璟年笑道:“你还会把脉?”

    沈沅钰觉得通过这一次的施救,她和庾璟年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很多,似乎可以到了开玩笑的境地了,就道:“那是自然,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合格的大夫了!”

    庾璟年不自觉地就露出一丝微笑,若是被相熟之人看见了,定然会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庾璟年这几个时辰笑的次数,比他往常一个月笑的次数都要多。

    庾璟年就把手腕放到沈沅钰的手里,沈沅钰搭在他的脉门上,摸了半天,又换了一只手,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实在摸不出你中的是什么du!”

    不知道中的是什么du,自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解du了。

    庾璟年淡淡一笑:“按照这中du的症状,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西域传过来的鸩du!”

    沈沅钰一愣:“鸩du?那是什么玩意?该怎么救治?”

    庾璟年道:“此du异常du辣,中du者会从伤口处慢慢腐烂,一旦深入骨髓便无药可救。而且中du者会全身僵硬,若是无人施救只会慢慢等死,一点点被死亡吞噬的感受绝不会好受。若不是我用内功将du药逼住了,几个时辰前我就死了。”

    沈沅钰想想也觉得脊背发寒。“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就是鸩du?”

    庾璟年道:“因为我身上带着三皇子送给我的白花解du丸,一般的du药早就被解除了。更重要的是据我所知,这种du药只有我大哥的骠骑将军府内才有。”

    沈沅钰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追杀你的人是大皇子庾邵宁?”她倒是没有太过吃惊,那些刺客虽然穿着北燕或者北魏的服色,但是能在大晋的心脏,建康周围活动,若说他们真是北魏或者北燕人,那么大晋上上下下的重臣,加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早就被人杀光了。

    庾璟年点了点头。“这鸩du价格十分昂贵,一两du药需要百两黄金才能买到。大哥偷偷弄了些回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已被我侦知。”

    沈沅钰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其中牵涉了夺嫡之争,她只负责救人,可不想牵扯到皇子们的夺嫡之中,便道:“我只想知道这种du要怎样解?”

    庾璟年道:“我也不知道。建康城中只有史神医能解此du!”

    “史神医?”这位神医沈沅钰早就有所耳闻,却是他医道通神,却又脾气古怪。有时候人家拿着黄金万两去求他,他未必肯帮忙,有的时候兴致上来了,分文不取也可以给人看病。

    和他的医术比起来,太医署的那些太医简直就弱爆了。传说济王乃是酒囊饭袋之辈,有一次遇到史神医,神医道;“你十日之内有一大劫,必死!”

    济王听闻之后,吓得半死把太医署中的太医全都请了过去,挨个给他切脉,都说他身体康健,济王这才放心,十日后他在侍妾房中,本来好好的,两人欢好到一半,他突然就死在了侍妾的肚皮上。

    此事一经传出,史神医更是名声大震。

    沈沅钰道:“只是那史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又谁的面子都不肯卖,你能找得到他吗?就算找到了他,你又能请他出面给你治伤解du吗?”

    庾璟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史神医欠了三哥一个人情,有三哥出面,他一定会帮忙的。”

    沈沅钰道:“只是现在我刚刚给你包扎妥当,若不好好休息两天,现在就用马车将你送到建康,很容易将伤口撕裂,到时候再感染了可就麻烦了。”要知道那时候中了jian伤绝大多数都活不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被细菌感染而死的。“要不这样,我立刻派人星夜赶回建康,让三皇子派人护送史神医到庄子上给你治伤,你看如何?”

    说着便站了起来,庾璟年见她说的认真,是真心关怀自己,不由心中一暖,情急之下,他一伸手就抓住了沈沅钰的手:“不必了!我早已和三哥取得了联系……我饲养了一只海东青,这只海东青只认我和三哥为主,我们一般通过海东青来互相传递消息。我之所以躲进这个庄子里,就是因为之前我只知道这是三哥的庄子,所以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沈沅钰已是恍然大悟,难怪他会躲进自己的庄子里,自己还奇怪呢,怎么走哪儿都能和他见面呢。正想着发现这人竟然习惯了似的,又抓住了自己的手,便嗔怪地叫了一声“将军!”

    庾璟年也反应了过来,像是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火炭似的,匆忙将沈沅钰的手扔了出去,有些讷讷地道;“我只是有些着急……有些着急!”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觉得像是掩饰。沈沅钰发现他的耳根后面有有些发红了,见他发囧的样子,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有些生气的,那种情绪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彩凤这时十分体贴地端了一盏茶过来,“小姐,你刚才给庾将军处理伤口,也累坏了吧,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沈沅钰确实也觉得渴了,就接过茶盏过来,哪知道她的手竟然用不上一点儿力气,“叮咣”一声,那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彩凤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沅钰就觉得极度的疲累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萧十三就发现她的双手抖个不停,根本就控制不了。他心里不由一阵恶寒——若是刚才给庾璟年取jian头的时候这个样子,那将军的后背……现在恐怕没有一块好肉了。

    “怎么了?”庾璟年本来是趴着的,闻声猛地坐了起来,牵动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我没事,我没事!”沈沅钰抬手制止庾璟年:“你的伤口我才给缝好了,你不要乱动,伤口再破裂可就麻烦了。”一双手还是止不住在抖。

    庾璟年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他这才想到,沈沅钰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刚才那一番手术,要花费多少心力,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才能支撑她完成这一切?

    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沈沅钰就对彩凤道:“你扶我起来,咱们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丫鬟们见沈沅钰这样,都有些慌了。

    彩凤和金灵就上前扶起了沈沅钰,沈沅钰这才惊觉全身都已经虚脱了,不但手在发抖,连双脚也都软了——她刚才不过是强作镇定,实际紧张到不行。

    不过她还是打醒精神嘱咐庾璟年:“将军体力想来也是消耗殆尽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沈沅钰又行了一礼,这才让金灵和彩凤扶着她下去。庾璟年看着她蹒跚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一丝丝感动充溢胸间。暗想若是自己这次能够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报答沈沅钰的大恩。

    他的性子,从不愿欠下人情,可他和沈沅钰之间,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算不清了。

    沈沅钰走的时候,将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带走了,她是想让庾璟年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萧十三看见没有了旁人,就拉了一把椅子在庾璟年的跟前坐好,他对庾璟年忠心耿耿,看见庾璟年的精神好了不少,心中也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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