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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撑起体面,强笑着不急不缓地向公主赔罪。

    聂清麟觉得在这池边站得够久的了,听说这主持为这些个贵客准备了不少的精致素斋,便想早早去品尝一下。听完了老王妃言不由衷地致歉后,便笑了笑说:

    “老王妃不必纠结此事,就像您方才所言,那些天生命浅福薄的,进了金池也不一定是长命百岁的福物。这几尾锦鲤进了灵龟的肚子,想必承受着香火,听着经文修行起来更加事倍功半。只是老王妃闲着没事,要多到这滨湖走一走,颂颂经文点化下灵龟,免得待到它得道成仙时,湖里只剩下它形单影只的一个,不能带着同类鸡犬升天,岂不孤单?”

    说完,永安公主便被身旁的女官搀扶着,袅袅先行去了法堂。

    老王妃留在原地却是觉得脸上一阵的发臊:那个永安公主真是庙庵里养出来的吗?怎么的这般牙尖嘴利?表面是大度地毫无介怀,可是那句“形单形只”不正是暗讽自己失了丈夫,就算是贵为王妃,每夜也是独守空灯吗?

    王妃被狠捅了七寸,一时间气得咬碎了牙齿,可理亏的自己在众人面前也是不能发作,只能强扮着笑脸,跟在公主的身后去了法堂。

    谈论了一番经义后,素斋开始,碟碟碗碗摆满了一片,味道竟是胜过尤云山庙庵的素斋,聂清麟觉得不虚此行,吃得也甚是放开。

    上次在朝堂上隔着距离,林妙声看这公主的眉眼还是不太真切,可是如见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公主的皮肤真似凝着乳脂一般嫩滑,眉眼具是无一样不精致,样貌身段高了自己不止一截,这心里的自卑感一起,再望向公主便有些些许恨恨的味道。

    今日有这宴席一说,其实也是她私心向母亲提议的。想那公主才进宫几日,就算有教养嬷嬷指导,但是这吃饭是最能暴露人的根底的,这场素斋是按着宫廷的规格筹办的,别说那面前茶盏都是有不同的用途,就是食用面食的大小碟碗都有不同的讲究,不同的用法,要是不出至世家,被贵气熏陶着长大的世袭子弟,怎么可能文雅守礼的进餐?

    让这公主在众位贵妇前狠狠出丑,保证第二日便让她沦为京中的笑谈……

    可是等到素颜开始时,林妙音发现这公主连一丝拘禁都没有,淡定从容地用着素斋,看那神色,倒好似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最重要的是她一举一动中的风采,真是没有女儿家的扭捏,满席矜持的人中,数这位公主吃得最畅快,可是执著品菜时竟没有一处失了礼节的地方。

    这么一来,反而叫众人都晃了神,偷眼看着那位公主进食,心道:可真是幅美不胜收的画儿呢!

    母女俩的一番心思,便是在聂清麟频频举著间彻底地落了空。

    宴席过后,法会结束,众人恭送永安公主上了马车。老王妃看了一眼脸色晦暗的女儿,心里已经十分明确,这个永安公主绝对会是自己女儿王后之路上的拦路石!既然如此,便是决不能掉以轻心地对待。

    她堂堂雍和王妃的女儿才是该荣冠六宫的贤德王后!

    第二日,是月初的朝堂大礼,皇帝要带群臣祭天后再开始早朝。昨日刚刚赶完了法会的聂清麟,转身又得套了龙袍带着群臣三叩九拜。

    一步步地迈着台阶上了天坛祷告完毕,又一路回转,入了大殿。好不容易一屁股坐下,在龙椅上还没有喘下一口气儿,下面大臣参奏自己的折子便纷至沓来。

    “陛下应知,现在大魏国库困顿,实在是艰难时刻,太傅大人便老早提倡奉行节俭,甚至连他老人家的寿宴也取消未办,我等也皆是以太傅为楷模,不敢浪费一针一线,可是……臣闻悉,永安公主一人所穿之衣衫却是用那价格昂贵的天水纱所制,又穿着这样奢靡的衣物招摇过市,实在违背了太傅的节俭之意,恐怕京城里谣言顿起,妄议陛下无度宠爱亲妹,挥霍国库所剩不多的银两啊!”

    前来参奏永安公主的是吏部的右侍郎,一脸的正气、眼含热泪,声嘶力竭,满脸都是公主的衣衫穿死了他们全家的愤慨。

    聂清麟认得这位,他原来是吏部荣尚书正妻的外甥,本来娶了自己的表妹——尚书家的二千金。后来发生宫变,这位的正义感突然一夜爆发带头参奏自己的尚书姨夫,大义灭亲而一举成名,然后又将自己结发的妻子休回了惨遭家变的娘家,另娶了雍和王爷家一位庶出的千金做了正妻,总算是免了被太傅归为荣尚书一党而仕途陨灭之险。

    如今看来,这位侍郎是尝到了挥举“正义”镰刀的甜头,便擅自替着太傅把了把脉,觉得踩一踩这坐在龙椅上不挪位置的皇上一定能讨得太傅大人的欢心。昨儿他去雍和王府,也不去看自己妻子身为妾室的亲娘,只是备了厚礼向王妃请安,随便听闻王妃“不经意”地说起了公主的衣着,便心领神会,回家熬夜写了篇愤慨激扬的周折,对着铜镜又练了半宿的表情。

    不过聂清麟坐在帘后,听了吏部侍郎的话才知自己昨日那身衣裳的来历,心里微微地一震,她昨日原本只是见那身衣服样子甚是好看,少女爱美之心作祟,便独独选了那件,却不知这衣服的珍贵几何,如今听了侍郎的参奏,心道:原以为自己的衣服都是内侍监一体的供应,奴才们怎么的这么不懂事?居然将这样皇后都不宜穿着的奢侈之物供给了一位公主?

    待吏部侍郎好不容易陈情完毕,见太傅的脸果然是阴沉了下来,顿时心里一喜,只当自己是解了太傅的心痒,继续再接再厉说道:“公主一人如此,可若是京城中的妇人皆学起了公主的样子,我大魏江山岂不是岌岌可危?陛下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够了!”太傅突然厉声喝止,吓得满朝文武都是一缩脖子。

    那侍郎将要涌出的另一波眼泪也生生吓回去了。

    “公主的衣物并非出至国库,而是本侯的一己供应。众位皆知,永安公主为圣上祈福,在庙庵里吃了不少苦头,圣上爱妹心切,自觉亏欠亲妹许多,又碍着宫规制度不能盛宠公主,龙心焦灼。

    我等人臣岂能不体察圣心?莫说一件绸纱的衣服,就是十件金缕玉琢的,我等也应竭尽全力!至于你们担忧有人群起而效仿……倒是简单,圣上一会就会下圣旨,打今儿起,天水纱为宫中供奉,民间敢擅用者便是冒犯龙颜,杀无赦!”

    这一句话,便绝了天下女子爱那天水纱缥缈如云的心。

    太傅的盛怒,谁人能扛?本准备追随侍郎随声附和的大臣顿时都闭了口,面面相觑,心道太傅这又是为了哪般?莫不是真受了圣人的教诲,洗心革面,从个佞臣变成了大大的在忠臣不成?

    至于那个倒霉的侍郎,太傅震怒之余,见他喜爱专注于妇人的衣物事宜,便成全了他,免了吏部的官职,派到织坊看场子去了。

    下了朝堂。聂清麟脱了龙袍回到了凤雏宫,命单嬷嬷打开衣箱翻捡出这些日子来的衣裙,摆得满屋子都是。

    等到太傅进来时,差一点踩到了衣裙,不由得微眯凤眼道:“这是要干什么?”

    聂清麟拿着笔纸,头也不抬地边写边说:“方才找了个熟悉织物的女官,辩了辩这些衣物价钱几何。将它们分分类……”

    太傅目光一沉:“怎么?是听了方才那狗官的话,圣上不想穿了那些华贵的?”

    闻听此言,聂清麟抬起头来,瞪大眼说:“那么些好看的衣裙,朕哪里舍得?当然还是要穿的,只是以后在人前还有收敛些,免得以后错穿给太傅惹麻烦。”

    卫冷侯看着龙珠子执笔歪着小脑袋的模样,只觉得这心里好似被塞入了什么可又是怎么都填不满,慢慢踱了过去,伸出铁臂一把将这小人儿高高举起:“我卫冷侯宠爱的女子,只当是该享用这天下最好的,哪里需要顾及那些庸才的非议!”

    “可是这么多……太傅都是一人所出,朝廷的俸禄怕是不够……”说完,又偷偷看了太傅一眼,太傅这心里顿时带了些气儿:“圣上是怕微臣贪污不成?微臣虽不似皇上生在皇家里,只是布衣出身,但是家里甚是殷实,就算没有俸禄也是养得起圣上的!”

    有道是:士农工商。商人位列百业最后。商贾逐利,一向为世人所轻薄。这龙珠子生在皇家,却是最最上层的,倒是备不住这小混蛋私下里看轻了自己。

    要知道,就连那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官至国相,身为秦王嬴政的仲父,尚且心虚自己的商贾出身,弄了一堆文人编纂《吕览》来掩一掩身上的铜臭味呢!

    卫冷侯从来是不介意自己出身商贾之家的,加之从小就备受宠爱,长成后又是个有本事的,压根不知“自卑”为何物。但是想到这龙珠子可能会看清自己,但是心里是又生气又有些惶惶之感。

    聂清麟不知太傅大人心里的起伏,见他生气,便软软地说道:“朕可没有质疑太傅清廉之意,只是太傅家中妻妾众多,太傅男子气概,必定都是不能亏欠的,感慨太傅的能干罢了!”

    太傅心知,这小混蛋又是要拿这“不洁”之事来编排自己。可是要知这世间没有一个“早知道”。太傅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对一名女子动心如斯,若是早知道,怎会在府中安置那么多的妾室,落了这爱吃醋的龙珠子的口实?

    当初撵了那四夫人出府时,太傅不是没动过休了一干妾室的心思。可是只是微微转念,便是一皱眉头。

    若是因为一个女子的妒意,便尽休了早已过门的妾室,岂是大丈夫所为?自己虽是宠爱这龙珠,但是也希望她明白“分寸”二字,他卫冷侯岂是个会被个弱质女流牵着鼻子走的?

    “怎么好了几日,又吃这些没味的飞醋?是不是又想抄了一宿的女戒?”太尉微沉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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