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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未真正遗忘的记忆,便都在不知不觉间涌上心头。

    这些会给心神带来重压的记忆,就如人储藏在身体里的疲惫,会在身体处于颓势时变得深刻起来。

    大荒山雨幕下的山路半幻半实的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山路上握着匕首、颀长但模糊了脸孔五官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二师兄也不见了。四周一片空寂,只有雨声在响。

    这只闻其声,却触摸不到的雨滴密如幕布。丝毫未带给人空山新雨的清然,反而如一张有些发霉的帆布,从头顶盖下来。

    岑迟觉得气闷,他开始在山路上狂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拼了劲的跑,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寻找。

    ……

    岑迟离开林杉所在的小镇时,时辰尚早不过午。而等到他到达沙口县,策划杀死高潜,并且最终以付出自己半条命的代价、狠招阴招齐出。终于成功诛杀高潜,血腥气弥漫的杀人客房外,天色还未黑透。

    当沙口县突然下起大雨。天色终于一片沉黯的时候,相距百来里路外林杉所在的荒僻小镇。天色虽然也暗了下来,但天空并不见什么漆色雨云。

    下午将清剿匪寨的事详细吩咐下去之后,林杉倚坐在躺椅上不知不觉睡过去,竟一直至天色擦黑时都未有醒转的迹象。

    尽管林杉在睡着过去之前说过,他没有什么饮食胃口,但陈酒还是去厨房那边忙碌一通,精心熬煮了一盅温补汤饮。然而当她端着补汤回来时,见他睡容平和,她又不肯打搅了,只是将汤碗搁置一旁,拽了凳子挨着他坐着,微仰着头呆呆看着他的脸,仿佛忘却了身外世界,久久不肯挪眼。

    自从一年前,他身上外伤大致痊愈了以后,她与他这样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就几乎断绝。

    而在以往两年时间里,她虽然与他同食同眠,以及在刚刚到达这里的那三个月,他经常需要用坐靠的方式代替平卧,以协理背后大面积烫伤去腐生肌的过程,因而她作为他的“靠枕”,肌肤之亲实属常态……但与今时今日不同,那时她只能孤独的守着心中所爱,而今这个男人终于肯向她敞开胸怀。

    这是接纳、是承诺,是她期盼已久的珍宝。

    这场爱恋虽然漫长而辛苦,但当终于得以收获果实的时候,她心里一点也不后悔,只觉得满是甜蜜与踏实。她知道,他的情感积累得总是那么缓慢,可一旦某个承诺由他主动说出,便有着不可置疑、缘定一生的分量与诚意。

    只是……他又要离开一段日子了……

    虽然他明说了,这一次离开,大约只是耽搁一年时间。而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相较于在此之前她等的十三年,再等一年算不得多久。可是此刻看着眼前这张平静熟睡的脸,她还是禁不住有些焦虑心酸的觉得,接下来的这一年,仿佛比十三年更难等。

    或许这是因为,以前她只能遥遥望着他,不确定今生能否与他修成合欢果,那么思虑再甚,也只是念头在心。现在却不同了,盼了许久的情,终于成熟的落入她的花篮中,那么今时的她便再忍不得片刻的割舍分离。

    女人对情的占有欲,有时一点也不比男人弱。

    不知是坐了多久,陈酒觉着有些累了,但她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下意识伏身倚在林杉的手边。他的衣袖上还余有丝缕的药味,常年握笔而修长匀称的手指半掩在衣袖里,陈酒盯着这只手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了握。

    有些凉。

    她便又坐直起身,轻轻握着那只手的腕部,扎进衣袖里,然后又将躺椅上林杉盖在身上的毯子掖了掖。

    尽管她动作轻缓,但睡着了的林杉仿佛还是感触到了什么,因平静入眠而自然舒展开的双眉忽然跳动了一下,很快归复平静。

    见着他眉头起皱,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可陈酒的心绪仍是禁不住跟着起了一丝波澜。略有迟疑,终于轻轻唤了声:“三郎?”

    林杉的睡容依然安宁,只随着均匀呼吸声,胸口微微起伏着。

    陈酒很快就又坐回凳子上,但这会儿她的视线停在了林杉的侧脸。如果不去细想如今他的头发改变了颜色,只看他的脸,除了气色淡弱了些。也消瘦许多。其实他的脸庞大致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步入中年的男人脸型渐趋松塌的迹象。

    这或许与他身体一直胖不起来有关,以及他日常所涉事务大多都是在室内进行。不需要外出风吹日晒的折腾……但陈酒同时又很清楚,近几年来他的体质耗损非常严重,若非她有较长一段时间寸步不离地照顾他饮食起居,恐怕连她也要被瞒骗过去。

    心念至此。陈酒忽然想到了就在不久之前,明面上遭受太医局驱逐、实际上带着任务随林杉来到北地的御医吴择交给她的那对红烛。她不禁微微觉得脸热。

    那对红烛不止是用以照明,玄机其实在烛芯里。

    烛芯藏药的蜡烛,并不是廖世的作品,但这世上恐怕只有他敢于做主。将这对红烛赠送给陈酒。

    只是廖世走得有些急了,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确定一件事,便留了半手棋。又将此计交托了吴择。吴择在刚刚得知廖世的这一计划时,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但后来冷静想一想,又满心都是佩服,为廖世胆大却细心的筹谋暗暗抬高大拇指。

    最为难得的还是这一计划终于有机会得到落实。

    ——虽然看样子可能仓促了些。

    直到临别的前一天,作为外人的吴择才确定自己观察无误,将那对红烛、以及廖世随红烛留下的一句话,一并悄然转交给了陈酒。

    事实也确是如此,直至今天,林杉才对陈酒承认了自己的情感归宿。

    林杉的那些个属下里,也有几个眼明心细的,看出了他们的林大人与酒姐之间终于快要发生点什么了。

    总之,当居所里的杂务都整理妥当,在离开这里的前一晚,所有人都潜意识里达成一种默契,将林杉小憩的那间屋子完整的留给了陈酒。

    可怪异的是,林杉对此其实毫不知情。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淡,林杉休息的这间屋子却变得更加安静,居所里的侍卫婢女们似乎都不知所踪,陈酒忽然想到了那对红烛,便很快明白过来,这似乎是大家伙儿有意为之。

    然而她虽然感觉自己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内心深处也正有一股情愫蠢蠢欲动,然而衣袖中她的双手几经握紧又放松,却迟迟做不下决定。

    在未经他允许的前提下,为他生一个孩子?

    这事倘若搁在别的男人身上,几乎会不假思索地点头吧?

    但如果事涉眼前这个男人,陈酒的心绪顿时就摇摆不定起来。虽说他已经言明一个承诺,但此事具体说来只算八字开了一撇,还未过他师门那一关,这事儿便还有一半飘虚着。

    此时若有什么事情能叫他连这已经落实的一撇掀了,便极有可能,正是这红烛燃起时造就的结果。

    可……如果冒险一试,或许不会真的激怒他。

    或许事后他真的会恼了,但若是冒着这风险,最终能为他诞下血脉,即便没有了名分,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如果强来可行,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一时间,陈酒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辨不明是喜是恼,分不清焦虑酸涩。吴择代廖世赠予的那对红烛,陈酒并未随身携带,否则此时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不假思索地点亮烛火。

    虽然久久凝望眼前这安然熟睡的男人,她有些心动了,但她其实更盼望着此事能以另一种方式开始。

    身为女子,也许是天性使然吧,总希望自己被心爱的男子拥抱呵护得多些,而不是总要自己去追逐。

    陈酒眼中神采闪烁了一下,终是没有起身去取那一对红烛,而是再次伏低了头,轻轻拈起林杉的一边袖摆铺开在躺椅的边沿,然后垂下脸枕了上去。

    “三郎,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你会恼我吗?”头枕衣袖,嗅着淡淡皂荚与伤药的气息,陈酒喃喃低语。

    依然得不到他的回复,耳畔只有他均匀绵和的呼吸声。

    其实有这种方式的陪伴也挺好的。

    然而此时就连离林杉最近的陈酒也不可知晓,林杉表面上深眠得如此安宁,实则精神世界正处在一片晦暗之中。

    大荒山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这些往日里在小师弟说来是会悄然眨眼的苍穹精灵。在今夜仿佛被冰霜冻结成死寂。失去了生气,唯有渲染了寒凉的淡淡光辉,照出了草庐屋舍的轮廓。

    这梦魇。又来了!

    看清眼前朦胧却又熟悉的景物环境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林杉,心又开始阵阵收紧。属于岑迟的那个梦,同样也属于他。

    只是在岑迟的梦境中。有着摆脱不掉的雨雾,模糊而潮湿了山上一切的景象轮廓。而在林杉的梦境里。没有雨,只有似乎比天降之雨更显寒凉的露水。大荒山上有多少草叶子,便淋漓了多少这种湿寒水汽。

    二十多年前,那个血洒草庐的夜晚。对岑迟而言,是无法消抹以至于改变了心性的童年阴影。而对于林杉,那晚的遭遇。何尝不是年少时在内心深处蚀出一个窟窿般的伤痛!

    那夜的惨痛承受,在事后化作梦魇。残留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时隔二十余年,这梦魇极少叨扰他的睡眠,可只要他在梦中重新体会一次,那种跌入冰窖、痛到麻木的感受便会重新深刻起来。

    大荒山草深露重的山路上,青衫少年慌不择路地狂奔。

    少年的棉布衣衫下摆已经被路遇的荆条划破十数道裂口,棉布翻开了棉线,露出内里贴身穿着的中衣,紧接着也被荆棘挂破。

    直至尖刺划破皮肤,细小血珠子渗在素色中衣上,少年依然丝毫不顾己身,如此疯也似的在夜幕下的山路上疾奔,不是为了躲避什么野兽,而是为了追上前方那个颀长背影。

    然而少年终是慢了一步。

    当他追上那个颀长背影时,已经到达了草庐房舍中。颀长而熟悉的人影,手掌中露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有些事似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蜷缩在床上的孩子揉了揉满是睡意的眼睛,望着站在门口一高一矮两个人,有些诧异地道:“师父……师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颀长人影似乎笑了笑,然后语气平静得有些冷冽地说道:“迟儿,为师来看你,新换的床铺可还习惯?”

    这人的话刚说完,扶着门框粗声喘气的青衫少年忽然大声嘶吼道:“不对!你不是师父!”

    少年的话音刚落下,草舍阴影下的颀长人影转过脸来,近乎敛入了霜寒的星光映在这人的脸庞上,确实可见熟悉无比的轮廓,剧烈喘息着的少年猛然怔住。

    “杉儿,你要欺师吗?”

    这人影的脸孔虽然熟悉,但他开口说话的语调,明显又有着一种陌生粗糙感。

    少年望着这人的脸怔神片刻后,眼里很快又再聚起质疑,喃喃说了三个字:“你不是……”与此同时,少年的脚步向屋内挪去。

    “多事!”颀长人影似乎终于恼火了,广袖急挥,将刚刚从身边挪出两步、向屋舍内床上孩童走近的青衫少年一把拽回,甩向屋角。

    少年单薄的脊背重重撞在砖石结构的屋墙上,跌坐在地的他久久直不起胸,也再难说出半个字。

    然而床上蜷在被子里的孩童看见这一幕,之前见师父夜里突然到来,还只是觉着有些诧异,此时他眼里的诧异已然尽数被震惊所替代。

    “师父?你做什么!”

    孩童滚爬下床,向跌坐在屋角、因后背骨裂般的剧痛而不住颤抖的少年跑去。

    “迟儿,你若肯乖顺些,便可以少承受些痛苦。”颀长人影再次开口,话语里有劝诫人的意思,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不带什么感情,“不要乱动,师父很快送你去那边……”

    背对着门口向墙角跑去的孩童不但没有听明白这话里潜藏的危机,更没有看见身后不远处站在门口的颀长人影在向自己走来。

    这孩子此时满心系挂着的,都是摔在墙角一直没能站起身来的师兄。

    “师哥?你没事吧……”孩童小心问道,在昏暗的室内环境中,摸索着向墙角走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墙角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道推开,摔出了数步之外……

    旋即,少年的嘶吼声再次传来,支离破碎地不停重复着两个字:

    “走啊!”

    ……

    尖锐而冰冷的匕首闪过一丝银光,刚开始似乎只是擦着了点皮肤,但转瞬间便没入了半截,钉在胸口。

    温热的胸膛突然侵入一根冰刺,倒不见什么血水溢出,只是那种刺骨冰凉阻塞了血行的无力感觉,令人几欲窒息。那种冰冷,那缕寒意,仿佛瞬间将整个身躯冻结。

    仿佛是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气都凝结成冰珠,故而身体未感受到丝毫痛楚,只是止不住的颤抖……既然浑身都被冰封,为何还能颤抖?

    身处深沉而模糊的夜色里,林杉先是在看着师父手中的匕首刺破自己胸口时,感到极剧地惊恐,但很快的,这惊恐就变成了诧异。

    伤口居然没有流血,死亡的感觉居然不具痛楚,只是那丝嵌入身体最温暖处的刺骨寒凉,仿佛产生了一种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感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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